相比葛藟张灯结彩的热闹来说,樛木就显得安静许多,也没有宫人们来来往往地奔忙。
只有三两名宫人侍候了王爷用过早膳,奉上一杯清茶之后,便退了出去,再无人打搅王爷。
王爷总算是保住了一块清静之地。
关上书房的门,这里便只有魏蘼与梁王二人的世间。
若说葛藟是皇家奢华的极致,而樛木则是世间少有的清悠之境。
想到清悠二字,魏蘼的心又别地猛跳了一下。
那淡若青鸿、清氛如仙的柔美女子,尤其那微启珠唇的淡然一笑,与此刻换了一身轻绸白裳安静坐在那里品茶的男子,是多么的般配。
她不知道,自己还能够在这里站多久。
假如此刻她不是小苞子公公或是长乐公公,她又该如何?
他轻轻刮着茶盏,清馨的茶芬与酽酽的茶雾之中,那双深遂的眸子掩映在浓密的眼睫之下,偶或跳动着,若一帘幽绸,而唇间的皓齿微露,似银贝般闪烁。
魏蘼呆望着,竟是有些痴了。
然而他只闻了闻茶氛,放下了。
“本王,脸上有花?”
魏蘼定了定神,轻抿了抿双唇,低声答道:“是。”
“是?”他吹了吹茶雾,清茶照影。
“那么,是什么花?”
魏蘼一怔。
她只是随口应答,却未想到梁王会如此问。
是啊,什么花?
“荼蘼花。”
“哦?荼蘼花……”梁王想了想,说道:“人道是,谢了荼蘼春事休。虽其寓意令人伤感,但就其荼蘼花本身而言,却是幽氛淡雅,美得极致。本王记得,初开鸿蒙之时正值晚春将尽,太师傅杨溥先生教读幽栖居士的《鹧鸪天》,便是咏的荼蘼,倒是好一番醉春景致。”
魏蘼初时忐忑,怕梁王与郭贵妃一般认为荼蘼不吉,听得梁王并无责怪之意,眼中热了一热,随口吟咏起来。
“独倚阑干昼日长,纷纷蜂蝶斗轻狂。一天飞絮东风恶,满路桃花春水香。当此际,意偏长,萋萋芳草傍池塘。千钟尚欲偕春醉,幸有荼蘼与海棠。”
吟罢心中又是咯噔了一下,不知那丫环海棠怎样了?
“你,读过书?”
糟糕,又忘记了自己如今的身份。
忙咳了两声掩饰了心虚,回道:“小的在宫里侍候时,时常听得小主子们被杨师傅责罚背诗,听得多了,便也记下了。我还会背好多荼蘼诗呢,不信王爷考考我。比如‘微风过处有清香,知是荼蘼隔短墙’、还有‘不缘天气浑无准,要护荼蘼继牡丹’,还有、还有‘缘霜和雪揉为裁,消得玻瓈紫玉杯’,咦,这个没有荼蘼二字……”
“好了好了,都什么乱八糟的,再要这么吟诗,本王还真怕你糟蹋了荼蘼二字。”
虽是出言责备,而眉眼间却是带着微微的笑意,教魏蘼不禁瞪大眸子再多瞧了瞧,才觉得这好似冷面判官转世的人,原来也是会笑的。
尽管,那笑意浅之又浅,令魏蘼不敢眨眼,怕一眨,便再捉摸不见。
“你这个小奴才,甚得我心。好,本王有赏。说吧,想要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