骑兵们卸下马背上扛着的黑色方柱,把它们“种植”在墓园的周围,那是他们在金伦加会战中失去的友人。
楚舜华漫步在墓园中,手持一支短笛,吹着漫漫的长音。曲子并不哀伤,只是有些孤独。
晚霞铺天盖地地降下,在他的背影旁镀上了一层金边。
最后他来到朱砂的面前,解下它的面甲,轻轻地抚摸着这匹马王的额头。当年在战场上,一发*屏蔽的关键字*打穿了朱砂的脑颅,它幸运地活了下来,但额头上永远都带着一个可怕的弹洞。
朱砂这个名字让人想到温柔的女孩,可这匹战马凶猛得像是野兽,血红的眼睛叫人不寒而栗,唯有在楚舜华的面前它会流露出温顺的一面,不停地舔着主人的手。那是因为朱砂很喜欢吃糖,楚舜华经常都会捏着糖块喂它。
今天楚舜华的手心里没有糖,只有一柄锋利的小刀。
他用割开皮带,把朱砂身上的重甲一件件地卸了下来。最后是马鞍,马鞍下方藏着成排的银管,银管大约是手指粗细,每根银管都引出一根银线,每根银线都连着一枚银色的针头,针头深埋在朱砂的脊骨深处。
西方人一直对夔龙马很好奇,想知道夏国人是如何培育这种怪兽般的战马的,但繁育夔龙马的技术是夏国最高级别的军事机密,外人无从窥探。
其实秘密都在那些银管上,夔龙马那惊人的体力是靠马鞍中的兴奋剂提供的。兴奋剂令它们不知疲倦,一往直前,直到战死。
从某种意义上说,夔龙马也是战车,燃烧生命的战车。
“这些年辛苦你,”楚舜华拍拍朱砂的头,“是时候让你自由地奔跑了。”
可朱砂并没有离去的意思,它的习惯就是服从主人的命令。它仍旧舔着楚舜华的手,期待着那块并不存在的糖块。
楚舜华反手一刀,扎在朱砂的颈部,跟着横割。疼痛唤醒了这匹公马的凶性,它前蹄高高扬起,差点就要对着楚舜华踩下。但最后一刻,这匹畜生再度意识到那是它的主人,马蹄旁落,它缓缓地退后,瞪视着楚舜华,红色的马眼中透着迷茫和惊恐。
它不明白自己为何受伤害,它今天一直很驯服,它本该得到一块糖。
这时骑兵们已经卸下了其他夔龙马身上的铠甲,它们本能地聚集在朱砂背后。朱砂是它们的王。
楚舜华伸出手,立刻有人将一支连射铳递到他手上,这是金伦加会战中的战利品。连射铳吼叫起来,密集的*屏蔽的关键字*打在朱砂身前,泥土溅到两米多高。牲畜天生就害怕火焰和噪音,朱砂惊得跳起,狂奔着去向山坡的另一头。
连射铳始终压着马群射击,朱砂几次停步,却一次又一次地被驱逐。等到楚舜华打空了*屏蔽的关键字*,马群已经越过一条深沟,站在了另一片山坡上。战马和它们的主人隔着深沟对视,巨大的夕阳缓缓坠落。
冒烟的枪口仍旧指着朱砂,楚舜华的脸上全无表情。朱砂的眼睛里,迷茫被愤怒取代了,野性被激发出来,它大力地踩踏着地面,向楚舜华示威。然后它发出一声嘹亮的长嘶,带领它的族群掉头离去,晚霞之下它们的背脊仿佛起伏的群山。
“去远方吧,去人类无法捕获你的远方。”楚舜华扔下连射铳,“人类……都是些坏东西。”
“殿下,这是我们最后剩下的夔龙马了,赶走了它们,要建立新的马群可不容易。”骑兵队长说,“没有了夔龙马,我们拿什么跟西方人的铁傀儡抗衡。”
“你们全新的战马和刀剑已经在那座城市里准备好了,”楚舜华指向悬崖之下的帝都,“现在全速行军,太阳落山之前,我要入宫面君。”
风忽如其来,吹动他素白的长袍。
王屋之巅,白衣临世!
洛阳城中,通天宫,夕阳洒落在明堂的屋顶上。
夏国皇室历史悠久,在各个方面都遵循古制。皇宫名为通天宫,意思是皇权天授,权力通天;天子议事的地方叫作明堂,意思是兼听则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