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央医院发生的事情,很快就如同流水一样蔓延到小丘郡的每一条街道。
消息传播的速度比想象中要快上许多。
小丘郡的通讯干扰虽然已经解除,可是媒体相关的产业却没有得到立刻恢复,这种情况下还能有这样的传播速度,除了那位约翰逊爵士长达九个小时的事先准备,让大多数人都从各种途径知道中央医院会有这样一场抗议以外,还有一些人帮忙在大街小巷传播这件事。
那些深池在小丘郡的情报来源,同情塔拉人的遭遇却又不怎么赞同深池做法的人们,他们在情报的传播上出了很大的力气。
简妮描绘的那个“塔拉”与“维多利亚”彻底对立的局面,让他们从心里感到害怕。
在这些人的帮助下,小丘郡的所有人都知道了中央医院的深池俘虏将会在近日内接受审判,出现在那里的新任伯爵大人已经做出这样的决定,甚至在流言的传播中,为了加深这个决定的正确性,他们将夺回小丘郡的功劳也放到那位新任伯爵头上,说是正是在那位伯爵的带领下,支离破碎的驻军才能组织起昨夜的那一场反击。
结果上来说,小丘郡内没有发生什么风波,就承认了自己新的主人。
倒也不是没有被野心挑动的人,只是林逸也不会让约翰逊爵士这样的事情发生第二次。
他通过格纳大骑士勋章接管驻军的指挥权之后,很快就命令驻军以紧急状态为由暂停各个部门的职能,然后第一时间重建纹章院,一方面控制其余势力使其无法行动,一面以最快速度通过文书的认证,完善赴任的手续。
直到纹章院盖章的赴任文件后续被信使递到林逸手上时,小丘郡内没有再闹出什么大乱子。
“那个,请问你们最后会怎么处理深池的俘虏?”
直到信使离开之后,中央医院的院长办公室内,拉芙希妮才不安地甩了甩尾巴,重新捡起被信使打断的话题。
她全程目睹了医院门口的骚动,当然也听见林逸对群众的承诺,但正因为这样,她才会对深池俘虏的处理感到担心。
承认塔拉是维多利亚的一部分,就意味着深池的行动不是两个国家之间的冲突,深池的俘虏也不是敌国士兵,只是一群叛国者,而相比于后者,前者的处理其实要宽松许多。
以四皇会战的历史为例,当时被俘虏的许多高卢士兵在战争结束后被无罪释放,随着高卢被维多利亚吞并,许多人甚至就那么转变为维多利亚的平民,甚至在个人的犯罪记录中都不会记下作为高卢士兵与维多利亚为敌这一项,至于叛国者,同样以那些高卢复国派为例,那些获得维多利亚的身份却依旧想要复辟旧日王朝的势力,时不时会被国家情报局揪出来绞死。
说来也是一件很讽刺的事情,维多利亚前任君主,那位狮王被绞死的罪名,也正是叛国罪。
维多利亚连自己的国王都能绞死,拉芙希妮想象不出来维多利亚会放过这些深池俘虏的可能性,不如说经历过公开的审判,罪行得以确立,那时候深池的俘虏才会陷入真正不得翻身的地步,没有人会继续同情一群犯罪者。
“就像我先前说得那样,会有一场公开的审判,然后根据审判的内容,会最终决定对深池俘虏的处理,我不会去干涉司法的公正性,也不会那么去做,不过就维多利亚的法律而言,我想大部分人都会被绞死吧,至少深池部队中处于指挥位置的那些人,一个都逃不掉。”
林逸放下手里的委任文书,出了一口气。
小丘郡的纹章院给出公文承认他的身份之后,他已经在法律意义上成为小丘郡的主人,同样的公文会通过驻军在第一时间递交到被暂停职能的各个部门,只要那些人脑子没坏,就应该能明白这件事已经尘埃落定,聪明的人会收起野心配合工作,至于不聪明的人,驻军也会根据林逸的授权直接进行处理。
他终于可以重新回到与拉芙希妮被打断的谈话。
“另外,拉芙希妮小姐,您似乎没有意识到一件事情,所以我想提醒您一下,这一场审判你也必须出席。”
“诶?”
“您也是我说的处于指挥阶层的人之一。”
死亡的宣判,不过意外的,拉芙希妮发现自己好像没有想象中那么害怕,不如说她在心里松了一口气。
自己一直以来的那些恶行终于有了被审判的一天。
在来到小丘郡之前,她就已经快被深池的那些疯狂加速塔拉与维多利亚对立的行为逼疯,她认为那些都是错误的行动,可是周边的人却对那份疯狂视而不见,好像她才是错误的那个一样,现在终于有人告诉她那是错的,她竟然在陡然的轻松中找到一些感动。
“嗯,我会参加审判,不管怎样的惩罚我都可以接受,你们要绞死我我也不会反抗,但是请您明白,深池中的许多人其实都只是在跟随一个错误的理想,他们其实只是被裹挟而已,并不是主动想要去伤害谁,只是有人让他们觉得不那么做不行,他们才会那么去做。他们的确犯下许多无法辩解的恶行,可我仍旧认为他们不应当被当成是纯粹的恶人,他们还有被拯救的机会。”
林逸看向语气有些焦急的拉芙希妮:“谁将错误的理想给了他们?”
拉芙希妮微微一顿,一个名字其实立刻就浮现在她心头,只是她很快就在心中否掉那个回答,因为她觉得说出这个名字就是自己的逃避,她也是深池的“领袖”,带着深池犯下那些罪行的人,终究是她自己。
那就是她的选择。
或许这个选择不是她自己决定的,而是别人给予她的,但是她直到最后都没有真正去反抗这个选择。
“是我,我是深池的‘领袖’,我带领着他们走上一条错误的道路,所以请让我承担最大的责任,其余人的事情请您多考虑一下,他们真的并不是为了伤害谁才走上这条道路的。”
拉芙希妮向林逸深深地低下头,但是很快就听见小丘郡新任的伯爵开口。
“根据驻军对深池的粗浅询问,他们中很多人都不认可你的领导,相反从很多人的供词中可以确定,你其实在一定程度上一直在妨碍深池的极端行为,即使这样,你仍然选择为他们担责?”、
拉芙希妮自己也相当清楚这件事情。
阿赫茉妮,蔓德拉,赫尔曼大师,许多深池的中间指挥层其实对她没有任何敬意,他们只是将她当成是姐姐的影子,他们认可她作为深池的领袖不过是因为姐姐这样安排,他们追随的是姐姐的理想,那仿佛要将这个世界导向死亡的理想。
但是,深池中真的没有愿意跟随自己的人吗?
拉芙希妮又想起那些被自己亲手烧死的侍从们,那些同样承受着塔拉人的苦楚,却不愿意沉溺于姐姐带来的理想,想要在她的身上寻求另一种可能性的那些人。